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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先生祠堂记

范仲淹 范仲淹〔宋代〕

  先生,汉光武之故人也。相尚以道。及帝握《赤符》,乘六龙,得圣人之时,臣妾亿兆,天下孰加焉?惟先生以节高之。既而动星象,归江湖,得圣人之清。泥涂轩冕,天下孰加焉?惟光武以礼下之。

  在《蛊》之上九,众方有为,而独“不事王侯,高尚其事”,先生以之。在《屯》之初九,阳德方亨,而能“以贵下贱,大得民也”,光武以之。盖先生之心,出乎日月之上;光武之量,包乎天地之外。微先生,不能成光武之大,微光武,岂能遂先生之高哉?而使贪夫廉,懦夫立,是大有功于名教也。

  仲淹来守是邦,始构堂而奠焉,乃复为其后者四家,以奉祠事。又从而歌曰∶“云山苍苍,江水泱泱,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!”

译文及注释

译文
  严先生是光武帝的老朋友,他们之间以道义互相推崇。后来光武帝得到预言天命所归的《赤伏符》,乘驾着六龙的阳气,获得了登极称帝的时机。那时他统治着千千万万的人民,天下有谁能比得上呢?只有先生能够以节操方面来尊崇他。后来先生与光武帝同床而卧触动了天上的星象,后来又归隐江湖,回到富春江畔隐居,清操自守,鄙弃禄位,达到了圣人自然清静的境界。先生视官爵为泥土,天下又有谁比得上呢?只有光武帝能够用礼节对待他。
  在《盅》卦的“上九”爻(yao)辞中说,“大家正当有为的时候,偏偏显示不事奉王侯,保持自己品德的高尚。”先生正是这样做的。在《屯》卦的:“初九”爻辞中说,阳气(帝德)正开始亨通,因而能够显示“以高贵的身份交结卑贱的人,深得民心。”光武帝正是这样做的。可以说先生的品质,比日月还高;光武帝的气量比天地还广阔。如果不是先生就不能成就光武帝的气量的宏大;如果不是光武帝,又怎能促成先生品质的崇高呢?先生的作为使贪婪的人清廉起来,胆怯的人勇敢起来,这对维护礼仪教化确实是很有功劳的。
  我到这个州任职后,开始建造祠堂来祭奠先生,又免除了先生四家后裔的徭役,让他们负责祭祀的事情。从而又作了一首歌:
  云雾缭绕的高山,郁郁苍苍,大江的水浩浩荡荡,先生的品德啊,比高山还高,比长江还长。

注释
先生:指严光。
赤符:《赤伏符》,新莽末年谶纬家所造符箓,谓刘秀上应天命,当继汉统为帝。后亦泛指帝王受命的符瑞。
蛊:六十四卦之一。
上九:九爻。
屯(zhun)六十四卦之一。
复:复除徭役
臣妾:原指男女奴隶,这里引申为被统治的人民。
亿兆:古代以十万为亿,十亿为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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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关资料

【历史名人严子陵】
  近代诗人柳亚子有一首《感事呈毛主席》的诗,诗中有“安得南征驰捷报,分湖便是子陵滩”之句,这子陵滩讲的是东汉高士严子陵不慕 仕 途,隐 居 山野,垂钓富春江的典故,严子陵的故乡则是在浙江宁波余姚。
  严子陵(公元前37—43),名光,又名遵,字子陵,西汉末余姚人。少年时代就到外地投师,刻苦好学,博学多才,性格耿直。在学时与南阳人刘秀是同学,两人白天探讨奥旨,夜来抵足而眠,结下深厚友谊。当时因朝廷腐败,王莽篡位,赤眉、绿林纷纷起义,严子陵见天下大乱,便 回到余姚,隐居不出。后来刘秀统一天下,做了皇帝,就是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。光武帝知严子陵贤能,便派人四出寻访。有人见他反穿裘皮袄在泽中钓鱼,光武帝急忙派使者,备了华丽的车马,请他入朝为官,但接连三次都被绝然回绝。光武帝没法,便亲自到他的住处去请,岂料他竟躺在床上假寐不起,光武帝走到了他的身边,抚着他的肚腹说:“你这个怪人,难道不肯助我治理天下吗?”他番身坐起,答道:“从前尧帝那样有德有能,也还有巢父那样的隐士不愿出去做官,读书人有自己的志趣,你何必一定要逼我进入仕途呢?”光武帝听了直摇头,说:“子陵,我终究不能说服你吗?”
  然而,光武帝并没有死心,仍然把他请到洛阳。他虽被安置住在富丽堂皇的大院深宅,却绝不肯与朝廷显贵往来,光武帝去拜见他,他也不行君臣之礼。光武帝对他没有办法,说他是“狂奴故态”。
  一天光武帝把他请进宫中,促膝谈心,向他请教治国之道。严子陵滔滔不绝,口若悬河。光武帝听他论古涉今,说理精辟,喜得眉飞色舞。两人一直谈到深夜,光武帝便留他同床睡觉。严子陵也不推辞,躺在床上,叉开双腿,沉沉入睡。睡到半夜,竟把一条腿搁到皇帝身上,光武帝为了不惊动他,竟一夜没有睡好。
  次日清晨,严子陵还在梦乡,光武帝就起了床。只见钦天太监惊慌失措的闯进宫门,奏道:“臣昨夜仰观天象,发现有客星冲犯帝座,恐怕于万岁不利,特进宫面禀”。光武帝沉思片刻,勿而恍然大悟,哈哈大笑道:“那里是什么客星冲犯帝座,是朕与好友子陵同床而眠,他的一条腿搁到了朕身上了。”
  从此严子陵这个“客星”的雅号就名扬四海。他家乡的山陈山被称为“客星山”,桥被叫作“客星桥”。如今还保留在余姚四碑亭的严子陵碑文中,也有“依然城廓客星高”之句。
  光武帝十分钦佩严子陵的人品才学,要他担任谏议大夫,这是一个很高的职位,但他还是不肯接受。后来干脆不辞而别,回到家乡余姚隐居。
  建武十七年(公元48年),光武帝又派使者到了余姚请严子陵进京做官。他听到消息,赶紧躲避起来,使者只得泱泱而返。为了避免朝廷再找麻烦,他索性带着家人,迁居桐庐富春江边种田、钓鱼。他钓鱼的地方后人称之为“子陵滩”。“严子陵钓台”至今遗迹犹在。严子陵回到余姚直至终老,享年八十,死后葬于余姚陈山。南宋丞相史浩有《严先生墓》诗道“玉匣蛟龙已草莱,一邱马髦尚封培,云台若也标名姓,千古谁知有钓台。”陈允平“严墓”诗也写道:“山高石怪水冷冷,三尺孤墓葬客星,遥想陵原松桧色,晓烟暮雨为谁青。”
  严子陵视富贵如浮云的气节,千百年来一直受到人们的敬仰。北宋名臣范仲淹仰慕严子陵高节,特意为他造了祠堂,并写了一篇传颂千古的《严先生祠堂记》,赞他“云山苍苍,江水泱泱,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”。明著名学者徐渭在《严先生祠》诗中写道:“碧水映何深,高踪那可寻,不知天子贵,自识故人心。山霭消春雪,江风洒暮林,如闻流水引,谁听伯牙琴。”

【严子陵钓鱼台】
  富春山又名严陵山,山麓耸起一双石岩,俗称东台、西台,东台也就是严子陵钓鱼台。严子陵名光,东汉初余姚人,儿时与光武帝刘秀是同窗,刘秀得天下后,邀他出来做官,严光再三谢绝,归隐富春山,钓鱼耕田,打发余生。对他不事权贵的作法,历代是有口皆碑。唐代就建起了严陵祠。宋代又升格,毕恭毕敬的称为严先生祠堂,文学家范仲淹作《严先生祠堂记》,五体投地地说:“云山苍苍,江水泱泱,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”。
  西台姑且称为“谢公台”,它的名气小得多,却自有动人的故事。谢翱字皋羽,南宋诗人,曾从文天祥抗元。文兵败殉国后,谢悲痛欲绝,登临此台致祭,据说他手持竹如意,击石作歌,歌毕竹石俱碎。台上有亭,亭上有联道:“生为信陵流离客,死结严陵寂寞鬼”。亭前竖有石碑一块,上刻有谢翱用生命写成的散文《登西台恸哭记》。在东西两台之间,有一座双清亭,亭柱上的楹联是“拾级拜严子,亮节高风今古还誉:隔江祭谢公,忠心赤胆日月魂。》”

【“高风千古”石坊和严氏宗祠】
  胡惠瑞
  “高风千古”石坊和严氏宗祠,位于檀湖山之北,历山之南,亭山之左,柏山之右,329国道南侧三里许。严子陵后裔集居其间,旧称“客星里”,现为“亲堰村”。
  由北入村,见南北跨江一小桥,曰“皇帝堰古桥”及“为汉徵士子陵先生立”诸字。背面上额镌刻“清节流芳”和“严子陵纪念坊”诸字,并有“钦差提簿军务浙江等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汉阳尹应元赐建,知余姚事晋江黄琰为汉徵士子 陵 先生立”等字。据传“高风千古”和“清节流芳”八字为汉光武帝刘秀亲书,石坊建于明万历三十二年(1604),为重修严子陵墓的同时重建,石坊具有明代典型的艺术风格和石雕建筑艺术,主基稳实,细部镂空浮雕狮子滚绣球及鸟兽等图案,雕刻精巧,栩栩如生,气势宏伟。体现了明代工匠高超的石雕技艺,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。在十年动乱中,因石坊被群众改建房屋当作歇脚凉亭的依靠所遮挡,才得以躲过浩劫之难,保存了这一保贵的石雕精品。为余姚市文物保护单位。
  坊西首有一广场,西侧还扩建有三间“高风亭”,亭内有一展室。有严子陵先生半身像及生平事迹介绍,供游客参观。
  牌坊四周集居严氏后裔,是汉徵士子陵公姓氏之源流。村东南偶有严氏宗祠,坐北朝南,前后三进,进距空旷,规模宏大,周以围墙,建筑考究,雕梁画栋,雕刻 细 致,人物生动,有较高的建筑艺术价值。仅南照墙,大门被毁,第一三进有几间 倒 塌,梁檐卧地,周墙残缺,其余尚存。
  村正南不远处,见青山一色,绿树成荫,气象非凡。曰:“严公山”,俗称“南面山”,先生二十一世孙,唐降州剌史建“严公庙”于此,山巅白云峰有平石阔数丈,刻有“严公山”三个大字于其上。后因子陵墓在客星山。庙徙迁客星山,现仅存遗址。
  据《下河严氏支谱》,《严子陵公生平考》记载:晋武帝太康四年(283)晋升安太守始建祠于“客星里”,先生为始祖。严氏战国初,避秦虐而改庄姓,至汉武帝时,严公父士恂守会稽遂家也,蔓延至哀帝间(公元前6-1年,避明帝刘庄讳(58),易庄为严,《子陵墓碑略》云:公生元帝永光五年(公元前39年)壬午八月十二,元始元年(公元1年)侍父士恂令新野(今河南新野县)时,与刘秀父亲刘钦尹南顿相善,故公与刘秀同往汝南郑敬处求学。两人白天探讨学问,夜间抵足而眠 ,结下深厚友谊。因王莽篡位(公元9年),赤眉、绿林纷纷起义,公见天下大乱,便回家乡余姚陈山隐居读书。过了十三年(公元23年),刘秀中兴汉室,统一天下,做了东汉开国皇帝,为光武帝。公得知刘秀做了皇帝,便改名换姓,到远处隐居。刘秀知道公的贤德和才能,令人四处查访,请公出来辅佐。后来,齐地有人上书,说有一男子反穿羊裘,在湖泽中钓鱼,可能是公。刘秀即派使者,备了华丽的车马接他到了京城,请他入朝做官。前后接了三次才把他接来。并对他优礼有加。安排住进京城宾舍。大司徒(相当于丞相)与公是旧相识,派人带亲笔信去问候,刘秀亲自命人驾车出宫。拜访公,公睡床上,置之不理。刘秀知道他是假睡,就走到了他身边,抚着他的肚腹说:“你这个怪人,我今日以故人的身份来看望你,难道你不肯助我治理天下吗?”公忽然坐起,答道:从前尧帝那样有德有能,还有巢父那样的隐士不肯出去做官。读书人自有自己的志趣,你何必一定要逼我进入仕途呢?”刘秀听了直摇头。
  后来,刘秀终于把公请进宫,公也被刘秀的诚意所感动,两人谈天话旧。畅叙不已。刘秀向公请教治国之策,他也诚意相告。一直谈到了深夜,刘秀留他宫中过夜,他也不推辞。就和刘秀同床而睡,他叉开双脚,沉沉睡去。睡到半夜,他一条腿搁到刘秀的肚皮上,刘秀为了不惊动他,竟一夜没有睡好。
  第二天,刘秀起床上朝,有钦天监出班奏道:“臣昨夜仰观天象,见有客星冲犯帝座,恐于万岁不利。”刘秀听后哈哈一笑:“哪有什么客星冲犯帝座,是我与好友子陵同榻共眠,他将一条腿搁到了我的身上了。”
  刘秀十分钦佩他的才学人品,任他为谏议大夫,他坚决不受,但深知朝中的处境和自己的秉性不利,他留给刘秀一封辞职谢罪的信,不辞而别,来到了风景秀丽的富春江畔隐居不出。
  建成武十七年(公元41年,刘秀再次派使者征他进京做官。他听到了消息赶紧回到余姚,躲在陈山脚下的月德寺中,使者闻讯追寻而来,那天正好下大雪,积雪 很 厚,公急中生智,倒穿芒履上了陈山,使者见雪上有脚印,向山脚寻找一番,结果当然没有找着。后人有诗云:“避士入隐志不凡,倒拖芒履上陈山,客星高照古渡在,山高水长仰先贤。”
  公八十终老于家,刘秀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,十分悲伤,令地方政府出钱百万,谷千斛,将他葬于故里陈山。北宋政治家、文学家范仲淹仰慕他的高节,特为他建成了祠堂,并定《严先生祠堂记》,赞誉道:“云山苍苍,江水泱泱,先生之风山高水长。”
  去山指的是严氏宗祠前的严公山,总称白云山。江水是指祠前的环湖带和下河往西注入姚江。

【严子陵有世孙在桐庐】
  屹立在桐庐县富春江镇的严子陵钓鱼台,是浙江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且已成为著名的旅游胜地。但时隔两千多年,你是否相信在桐庐还有严子陵的世孙呢?
  近日,桐庐县组织各乡镇文化部门进行文化遗产普查时,钟山乡文化站收集到了一本《严氏宗谱》,并从中发现历史名人严子陵的五十五世、五十六世孙就在桐庐县钟山乡朱边畈村。
  根据家谱记载,严子陵的五十五世孙有八十岁的严奉复和七十五岁的严奉纯等。五十六世孙有六十岁的严国春和五十五岁的严金华等。家谱中写道:“始祖光,字子陵行云,二世家会稽余姚人,小字狂奴,少有高名,同光武帝同学,两人同窗同座同床三年,互敬互学名列全班前茅。刘秀登基后,三番五次聘他当谏议大夫,严子陵不屈。仍耕于富春山中。后人名其钓处为严子陵钓鱼台,在桐庐有东西二台,各高数百丈。有羊裘轩、客星馆、高风堂等,台上俱有亭。”
  这本家谱曾两次重修。1945年,才六岁的严国春上了谱,当时集谱时间一年多。圆谱时刚出生的严家末子严金华也补了上去,他成了谱上的最后一位。此谱共六册36卷,朱边畈村珍藏2册,每册六卷,歌舞乡夏塘、潘畈村各藏一册,毕浦乡严村藏一册,建德市罗村乡狮峰村也藏一册。据严国春回忆,“文化大革命”期间,居住在建德市狮峰村的堂叔来到桐庐朱边畈村,将一册家谱悄悄带走,还特地做了只樟木箱珍藏,防止腐烂虫蛀,遗憾的是另一册已被烧毁。后建德堂叔去世,他儿子严康乐在外工作,女儿出嫁时,才将家谱送回朱边畈村,由严国春保管至今。
  从家谱中可以看出,朝廷官员爱吃桐 庐特产,如豆腐干、梨头等,在南宋时已作为贡品送往朝廷。据统计严氏家谱上严子陵后代共有100人在朝廷任大小不同的官职,其五十世孙还得到过严州(建德)府太爷奖励的一块匾额,上有府太爷的圆印,并书“宽厚平和”四字。因五十世孙住建德时,与人发生纠纷,其宽容的气度使得府太爷很受感动。这块珍贵的匾额原挂在朱边畈村的祠堂里,现被严国春的侄儿收藏。
  更有意思的是,严国春根据家谱中记载“豆腐干是贡品”这一点,在七八年前开始加工“钟山豆腐干”还真的走红市场,两次走进西博会,多次获奖。

【“庄严一脉”话严姓】
  说起严姓,就不得不先提到庄姓。
  庄与严二字,组成庄严一词,表示着一种肃静的意思。奇妙的是,用这两个字来表示的中国姓氏,也有密切的关系。严姓是由庄氏改来的,所以严姓之人,与庄姓根本就是一家人。严氏的姓源,是从楚庄王的谥号“庄”而来,楚庄王的子孙,为了有别于他人,以“谥为姓”,就用“庄”这个谥 号来做了自己家族的姓氏。
  到了汉代,汉明帝的名字叫刘庄,按封建帝王之制,为避天子之讳,凡有庄姓人氏必须改姓。因为“庄”与“严”两字常连在一起用,都表示相同的意思,大概因此之故,楚庄王的后裔庄氏在传到汉明帝时,就把庄姓改为严姓了。从此,也就在庄氏之中分出了一支严姓的支系,一代一代的传延下来。
  福州阳岐的严培庸说:“我们阳岐的严家,是在唐朝天佑年间,跟闽王王审之从河南光州固始县来的。所以福州有十多个姓,都是王审之带来的。我的祖先严怀英,怀是胸怀的怀,英是英雄的英,他就是跟着王审之来这里的。他人很正直,很勇敢,会打仗,有功,后来官拜朝议大夫。”
  严姓的发源地,主要是在湖北的江陵和甘肃的天水。从唐朝天佑年间开始,“严”姓人家一部分就在福建定居下来。
  现在浙江富阳、桐庐两县,仍保留有许多当年严子陵的踪迹。有“严 子 陵钓鱼台”等。当年,郁达夫游富春江时有诗曰:“家在严陵滩上住,秦时风物晋山川,碧桃三朋花如锦,来往春江有钓船”。
  追本溯源,庄严两姓,都是春秋时代五霸之一楚庄王的后裔,血缘上是一脉相承,同出一源,实为一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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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仲淹

范仲淹

范仲淹(989年10月1日-1052年6月19日),字希文。祖籍邠州,后移居苏州吴县。北宋初年政治家、文学家。范仲淹幼年丧父,母亲改嫁长山朱氏,遂更名朱说。大中祥符八年(1015年),范仲淹苦读及第,授广德军司理参军。后历任兴化县令、秘阁校理、陈州通判、苏州知州等职,因秉公直言而屡遭贬斥。皇祐四年(1052年),改知颍州,在扶疾上任的途中逝世,年六十四。累赠太师、中书令兼尚书令、楚国公,谥号“文正”,世称范文正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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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京赋

张衡张衡 〔两汉〕

  有冯虚公子者,心侈体忲,雅好博古,学乎旧史氏,是以多识前代之载。言于安处先生曰:夫人在阳时则舒,在阴时则惨,此牵乎天者也。处沃土则逸,处瘠土则劳,此系乎地者也。惨则鲜于欢,劳则褊于惠,能违之者寡矣。小必有之,大亦宜然。故帝者因天地以致化,兆人承上教以成俗,化俗之本,有与推移,何以核诸?秦据雍而强,周即豫而弱,高祖都西而泰,光武处东而约,政之兴衰,恒由此作。先生独不见西京之事欤?请为吾子陈之。

  汉氏初都,在渭之涘,秦里其朔,实为咸阳。左有崤函重险、桃林之塞,缀以二华,巨灵赑屃,高掌远跖,以流河曲,厥迹犹存。右有陇坻之隘,隔阂华戎,岐梁汧雍,陈宝鸣鸡在焉。于前终南太一,隆崛崔萃,隐辚郁律,连冈乎嶓冢,抱杜含户,欱沣吐镐,爰有蓝田珍玉,是之自出。于后则高陵平原,据渭踞泾,澶漫靡迤,作镇于近。其远则九嵕甘泉,涸阴冱寒,日北至而含冻,此焉清暑。尔乃广衍沃野,厥田上上,实为地之奥区神皋。昔者,大帝说秦穆公而觐之,飨以钧天广乐。帝有醉焉,乃为金策,锡用此土,而翦诸鹑首。是时也,并为强国者有六,然而四海同宅西秦,岂不诡哉!

  自我高祖之始入也,五纬相汁以旅于东井。娄敬委辂,斡非其议,天启其心,人惎之谋,及帝图时,意亦有虑乎神祇,宜其可定以为天邑。岂伊不虔思于天衢?岂伊不怀归于枌榆?天命不滔,畴敢以渝!

  于是量径轮,考广袤,经城洫,营郭郛,取殊裁于八都,岂启度于往旧。乃览秦制,跨周法,狭百堵之侧陋,增九筵之迫胁。正紫宫于未央,表峣阙于闻阖。疏龙首以抗殿,状巍峨以岌嶪。亘雄虹之长梁,结棼橑以相接。蔕倒茄于藻井,披红葩之狎猎。饰华榱与璧珰,流景曜之韡晔。雕楹玉磶,绣栭云楣。三阶重轩,镂槛文?。右平左域,青琐丹墀。刊层平堂,设切厓隒。坻崿鳞眴,栈齴巉嶮。襄岸夷涂,修路陵险。重门袭固,奸宄是防。仰福帝居,阳曜阴藏。洪钟万钧,猛虡趪趪。负笋业而余怒,乃奋翅而腾骤。

  朝堂承东,温调延北,西有玉台,联以昆德。嵯峨崨嶪,罔识所则。若夫长年神仙,宣室玉堂,麒麟朱鸟,龙兴含章,譬众星之环极,叛赫戏以辉煌。正殿路寝,用朝群辟。大夏耽耽,九户开辟。嘉木树庭,芳草如积。高门有闶,列坐金狄,内有常侍谒者,奉命当御。兰台金马,递宿迭居。次有天禄石渠校文之处,重以虎威章沟严更之署。徼道外周,千庐内附,卫尉八屯,警夜巡昼。植铩悬犬,用戒不虞。

  后宫则昭阳飞翔,增成合欢,兰林披香,凤凰鸳鸾。群窈窕之华丽,嗟内顾之所观。故其馆室次舍,采饰纤缛。裛以藻绣,文以朱绿,翡翠火齐,络以美玉。流悬黎之夜光,缀随珠以为烛。金戺玉阶,彤庭辉辉。珊瑚林碧,瓀珉磷彬。珍物罗生,焕若昆仑。虽厥裁之不广,侈靡逾乎至尊。于是钩陈之外,阁道穹隆,属长乐与明光,径北通乎桂宫。命般尔之巧匠,尽变态乎其中。后宫不移,乐不徙悬,门卫供帐,官以物辨。恣意所幸,下辇成燕。穷年忘归,犹弗能遍。瑰异日新,殚所未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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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柏梁既灾,越巫陈方。建章是经,用厌火祥。营宇之制,事兼未央。圜阙竦以造天,若双碣之相望。凤骞翥于甍标,咸溯风甫欲翔。阊阖之内,别风嶕峣。何工巧之瑰玮,交绮豁以疏寮。干云雾而上达,状亭亭以苕苕。神明崛其特起,井干叠而百增。跱游极于浮柱,结重栾以相承。累层构而遂隮,望北辰而高兴。消氛埃于中宸,集重阳之清澄。瞰宛虹之长鬐,察云师之所凭。上飞闼而仰眺,正睹瑶光与玉绳。将乍往而未半,休悼栗而怂兢,非都卢之轻趫,孰能超而究升?

  驭娑骀荡?焘弄桔桀。枍诣承光,睽瓜庨豁。增桴重棼,锷锷列列。反宇业业,飞檐??。流景内照,引曜日月。天梁之宫,实开高闱。旗不脱扃,结驷方蕲。轹辐轻骛,容于一扉。长廊广庑.途阁云蔓。闬庭诡异,门千户万。重闺幽闼,转相逾延。望?窱以径延,眇不知其所返。既乃珍台蹇产以极壮,橙道逦倚以正东。似阆风之遐扳,横西洫而绝金墉。城尉不弛拆,而内外潜通。

  前开唐中,弥望广橡。顾临太液,沧池漭沆。渐台立子中央;赫昈昈以弘敞。清渊洋洋,神山峨峨。列瀛洲与方丈,夹蓬莱而骈罗。上林岑以垒嶵,下崭严以岩龉。长风激于别岛,起洪涛而扬波。浸石菌于重涯,濯灵芝以朱柯。海若游于玄渚,鲸宜失流而蹉跎。于是采少君之端信,庶栾大之贞固。立修茎之仙掌,承云表之清露。屑琼蕊以朝飧,必性命之可度。美往普之松乔,要羡门乎天路。想升龙于鼎湖,岂时俗之足慕。若历世而长存,何遽营乎陵墓!徒观其城郭之制,则旁开三门,参涂夷庭,方轨十二,街衢相经。廛里端直,甍宇齐平。北阙甲第,当道直启。程巧致功,期不纮陊。木衣绨锦,士被朱紫。武库禁兵,设在兰锜。匪石匪董,畴能宅此?尔乃廓开九市,通阛带阓。旗亭五重,俯察百隧。周制大胥,今也惟尉。瓌货方至,鸟集鳞萃。鬻者兼赢,求者不匮。尔乃商贾百族,裨贩夫妇,鬻良杂普,蚩眩边鄙。何必昏于作劳,邪赢优而足恃。彼肆人之男女,丽美奢乎许史。若夫翁伯浊质,张里之家,击钟鼎食,连骑相过。东京公侯,壮何能加?都邑游侠,张赵之伦,齐志无忌,拟迹田文。轻死重气,结党连群?实蕃有徒,其从如云。茂陵之原,阳陵之朱。趫悍虓豁,如虎如貙。睚眦虿芥,尸僵路隅。丞相欲以赎子罪,阳石污而公孙诛。若其五县游丽辩论之士,街谈巷议,弹射臧否,剖析毫厘,擘肌分理。所好生毛羽,所恶成创痏。郊甸之内,乡邑殷赈。五都货殖,既迁既引。商旅联槅,隐隐展展。冠带交错,方辕接轸。封几千里,统以京尹。郡国宫馆,百四十五。右机盩屋,并卷酆鄠。左暨河华,遂至虢土。上林禁苑,跨谷弥阜。东至鼎湖,邪界细柳。掩长杨而联五柞,绕黄山而款牛首。缭垣绵联,四百余里。植物斯生,动物斯止。众鸟翩翻,群兽飚呆。散似惊波,聚以京峙,伯益不能名,隶首不能纪。林麓之饶,于何不有?木则枞括根楠,梓械楩枫。嘉卉灌丛,蔚若邓林。郁蓊薆薱,橚爽櫹椮。吐葩飓荣,布叶垂阴。草则箴莎营蒯,薇蕨荔苀,王蒭莔台,戎葵怀羊。苯莼蓬茸,弥皋被冈。筱荡敷衍,编町成篁。山谷原湿,泱漭无疆。乃有昆明灵沼,黑水玄址。周以金堤,树以柳杞。豫章珍馆,揭焉中峙。牵牛立其左,织女处其右,日月于是乎出入?象扶桑与檬汜。其中则有鼋鼍巨鳖,鳣鲤鱮鲖,鲔鲵鲿鲨,修额短项,大日折鼻,诡类殊种。鸟则鹔鹴鸹鸨,鴐鹅鸿鹤。上春候来?季秋就温。南翔衡阳,北栖雁门。奋隼归凫,沸卉軿訇。众形殊声,不可胜论。于是孟冬作阴,寒风肃杀。雨雪飘飘,冰霜惨烈。百卉具零,刚虫搏击。尔乃振天维,衍地络,荡川滨,簸林薄。鸟毕骇,兽咸作,草伏木栖,寓居穴托。起彼集此,霍绎纷泊,在彼灵囿之中,前后无有垠锷,虞人掌焉,为之营域。焚莱平场,柞木剪棘。结置百里,迒杜蹊塞。麀鹿虞虞,骈田逼仄。天子乃驾雕轸,六骏驳。戴翠帽,倚金较。璇弁玉缨?遗光倏爚。建玄弋,树招摇。栖鸣鸢,曳云梢。弧旌枉矢,虹旃蜕旄。华盖承辰,天毕前驱。千乘雷动,万骑龙趋。属车之篷,载猃猲獢。匪唯玩好,乃有秘书。小说九百,本自虞初。从容之求,实侯实储。于是蚩尤秉钺,奋鬣被般。禁御不若,以知神奸,魑魅魍魉,莫能逢旃。陈虎旅于飞廉,正垒壁乎上兰。结部曲,整行伍。燎京薪,骇雷鼓。纵猎徒,赴长莽。迾卒清候,武士赫怒。缇衣韎韐,睢盱拔扈。光炎烛天庭,嚣声震海浦。河渭为之波荡,吴狱为之陁堵。百禽棱遽,骙瞿奔触。丧精亡魂,失归忘趋。投轮关辐,不邀自遇。飞罕潚箾,流镝???。矢不虚舍,铤不苟跃。当足见蹍,值轮被轹。僵禽毙兽,烂若碛砾。但观置罗之所罥结,竿殳之所揘毕,叉簇之所搀捔,徒搏之所撞?,白日未及移其晷,巳狝其十七八。若夫游鷮高翚,绝坑逾斥。巉兔联猭,陵峦超壑。比诸东郭,莫之能获。乃有迅羽轻足,寻景追括。鸟不暇举,兽不碍发。青骹击于韝下,韩卢噬于緤末。及其猛毅髬髵,隅目高匡,威慑兕虎,莫之敢伉。乃使中黄之士,育获之俦,朱鬕髠髽,植发如竿。袒裼戟手,奎踽盘桓。鼻赤象,圈巨狿,摣狒猬,?窳狻,揩枳落,突棘藩。梗林为之靡拉,朴丛为之摧残。轻锐僄狡,趫捷之徒,赴洞穴,探封狐。陵重巘,猎昆駼。杪木末,攫獑猢。超殊榛,摕飞鼯。是时,后宫嬖人昭仪之伦,常亚子乘舆。慕贾氏之如皋,《北风》之同车。盘于游畋,其乐只且。于是鸟兽殚,目观穷。迁延邪睨,集乎长杨之宫。息行夫,展车马。收禽举胔,数课众寡。置互摆牲,颁赐获卤。割鲜野飨;镐勤赏功。五军六师,千列盲重。酒车酌醴,方驾授饔。升觞举燧,既釂鸣钟。膳夫驰骑,察贰廉空。炙炮伙,清酤?。皇恩溥怖,洪德施。'徒御悦,士忘罢。巾车命驾?回旆右移。相羊乎五柞之馆,旋憩乎昆明之池。登豫章,简矰红。蒲且发,弋高鸿。挂白鹊,联飞龙。磻不待絓,往必加双。于是命舟牧,为水嬉。浮鷁首,翳云芝。垂翟葆,建羽旗。齐枻女,纵悼歌。发引和,校鸣葭。奏《淮南》,度《阳阿》。感河冯,怀湘娥。惊蛔蛹,惮蚊蛇。然后钓鲂鳢,缅鰋鲉。摭紫贝,搏耆龟。捞水豹旱潜牛。泽虞是滥,何有春秋?擿漻澥,搜川渎。布九罭,设罣蔍。摧昆鲕,殄水族。蓬藕拔,蜃蛤剥。逞欲畋斁,效获麑麃。谬蓼浡浪,乾池涤薮。上无逸飞,下无遗走。攫胎拾卵,纸缘尽取。取乐今日,遑恤我后!

  既定且宁,焉知倾陁?大驾幸乎平乐,张甲乙而袭翠被。攒珍宝之玩好,纷瑰丽以侈靡。临迥望之广场,程角抵之妙戏。乌获扛鼎,都卢寻撞。冲狭燕濯,胸突铦锋。跳丸剑之挥霍,走索上而相逢。华岳峨峨,冈峦参差。神木灵草,朱实离离.总会仙倡,戏豹舞罴。白虎鼓瑟,苍龙吹篪。女娥坐而长歌,声清畅而蜲蛇.洪涯立而指麾,被毛羽之襳襹。度曲未终,云起雪飞。初若飘飘,后遂霏霏。复陆重阁,转石成雷。礔砺激而增响,磅盖象乎天威。巨兽百寻,是为曼延。神山崔巍,欻从背见。熊虎升而挐攫,猿狖超而高援。怪兽陆梁,大雀踆踆。白象行孕,垂鼻磷囷。海鳞变而成龙,状婉婉以昷昷。舍利飏飏,化为仙车,骊驾四鹿,芝盖九葩。蟾蜍与龟,水人弄蛇。奇幻倏忽,易貌分形。吞刀吐火,云雾杏冥。画地成川,流渭通泾。东海黄公,赤刀粤祝。冀厌白虎,卒不能救。挟邪作蛊,于是不售。尔乃建戏车,树修旃。伥僮程材,上下翩翻。突倒投而跟絓,譬陨绝而复联。百马同辔,骋足并驰。撞末之技,态不可弥。弯弓射乎西羌,又顾发乎鲜卑。

  于是众变尽,心酲醉。般乐极,怅怀萃。阴戒期门,微行要屈。降尊就卑,怀玺藏绂。便旋闾阎,周观郊遂。若神龙之变化,章后皇之为贵。然后历掖庭,适欢馆。捐衰色,从嬿婉。促中堂之狭坐,羽觞行而无算。秘舞更奏,妙材骋技。妖蛊艳夫夏姬,美声畅于虞氏。始徐进而嬴形,似不任乎罗绮。嚼清商而却转、增婵娟以此豸。纷纵体而迅赴,若惊鹤之群罢。振朱屣于盘樽,奋长袖之飒俪。要绍修态,丽服飏菁。眠藐流眄,一顾倾城。展季桑门,谁能不营?列爵十四,竟媚取荣。盛衰无常,唯爱所丁。卫后兴于鬓发,飞燕宠于体轻。尔乃逞志究欲,穷身极娱。鉴戒《唐诗》,他人是偷。自君作故,何礼之拘?增昭仪于婕妤,贤既公而又侯。许赵氏以无上,思致董于有虞。王闳争坐于侧,汉载安而不渝。

  高祖创业,继体承基。暂劳永逸,无为而治。耽乐是从,何虑何思?多历年所,二百余期。徒以地沃野丰,百物殷阜;岩险周固,衿带易守。得之者强,据之者久。流长则难竭,柢深则难朽。故奢泰肆情,馨烈弥茂。鄙生生乎三百之外,传闻于未闻之者,曾仿佛其若梦,未一隅之能睹。此何与于殷人之屡迁,前八而后五,居相圮耿,不常厥土。盘庚作诰,帅人以苦。方今圣上,同天号于帝皇,掩四海而为家。富有之业,莫我大也。徒恨不能以靡丽为国华,独俭啬以龌龊。忘《蟋蟀》之谓何?岂欲之而不能,将能之而不欲欤?蒙窃惑焉,愿闻所以辩之之说也。

赏析 注释 译文

尊经阁记

王守仁王守仁 〔明代〕

  经,常道也。其在于天,谓之命;其赋于人,谓之性。其主于身,谓之心。心也,性也,命也,一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,是常道也。其应乎感也,则为恻隐,为羞恶,为辞让,为是非;其见于事也,则为父子之亲,为君臣之义,为夫妇之别,为长幼之序,为朋友之信。是恻隐也,羞恶也,辞让也,是非也;是亲也,义也,序也,别也,信也,一也。皆所谓心也,性也,命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,是常道也。

  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,则谓之《易》;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,则谓之《书》;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,则谓之《诗》;以言其条理节文之着焉,则谓之《礼》;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,则谓之《乐》;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辨焉,则谓之《春秋》。是阴阳消息之行也,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辨也,一也,皆所谓心也,性也,命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。夫是之谓六经。六经者非他,吾心之常道也。

  是故《易》也者,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;《书》也者,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;《诗》也者,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;《礼》也者,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;《乐》也者,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;《春秋》也者,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。君子之于六经也,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,所以尊《易》也;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,所以尊《书》也;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,所以尊《诗》也;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着焉,所以尊《礼》也;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,所以尊「乐」也;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辨焉,所以尊《春秋》也。

 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,忧后世,而述六经也,由之富家者支父祖,虑其产业库藏之积,其子孙者,或至于遗忘散失,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,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,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,以免于困穷之患。故六经者,吾心之记籍也,而六经之实,则具于吾心。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,种种色色,具存于其家,其记籍者,特名状数目而已。而世之学者,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,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,牵制于文义之末,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。是犹富家之子孙,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,日遗忘散失,至为窭人丐夫,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:「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!」何以异于是?

  呜呼!六经之学,其不明于世,非一朝一夕之故矣。尚功利,崇邪说,是谓乱经;习训诂,传记诵,没溺于浅闻小见,以涂天下之耳目,是谓侮经;侈淫辞,竞诡辩,饰奸心盗行,逐世垄断,而犹自以为通经,是谓贼经。若是者,是并其所谓记籍者,而割裂弃毁之矣,宁复之所以为尊经也乎?

 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,在卧龙西冈,荒废久矣。郡守渭南南君大吉,既敷政于民,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,将进之以圣贤之道,于是使山阴另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,又为尊经阁于其后,曰:「经正则庶民兴;庶民兴,斯无邪慝矣。」阁成,请予一言,以谂多士,予既不获辞,则为记之若是。呜呼!世之学者,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,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。

赏析

益州夫子庙碑

王勃王勃 〔唐代〕

  述夫帝车南指,遁七曜於中阶;华盖西临,藏五?於太甲。虽复星辰荡越,三元之轨躅可寻;雷雨沸腾,六气之经纶有序。然则抚铜浑而观变化,则万象之动不足多也;握瑶镜而临事业,则万机之凑不足大也。故知功有所服,龟龙不能谢鳞介之尊;器有所归,江汉不能窃朝宗之柄。是以朱阳登而九有照,紫泉清而万物睹。粤若皇灵草昧,风骊受河洛之图;帝象权舆,?凤锡乾坤之瑞。高辛尧舜氏没,大夏殷周氏作,达其变遂成天下之文,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。衣冠度律。随鼎器而重光;玉帛讴歌,反宗而大备。洎乎三川失御,九服蒙尘。俎豆丧而王泽竭,钟鼓衰而颂声寝。召陵高会,诸侯轻汉水之威;践土同盟,天子窘河阳之召。三微制度,乘战道而横流;千载英华,与王风而扫地。大业不可以终丧,彝伦不可以遂绝。由是山河联兆,素王开受命之符;天地氤氲,元圣举乘时之策。兴九围之废典,振六合之颓纲。有道存焉,斯文备矣。

  夫子姓孔氏,讳邱,字仲尼,鲁国邹人也。帝天乙之灵苗,宋微子之洪绪。自元禽翦夏,俘宝玉於南巢;白马朝周,载旌旗於北面。五迁神器,琮璜高列帝之荣;三命雄图,钟鼎冠承家之礼。商邱诞睿,下属於防山;泗水载灵,遥驰於汶上。礼乐由其委输,人仪所以来苏,排祸乱而构乾元,扫荒屯而树真宰,圣人之大业也。

  若乃承百王之丕运,总千圣之殊姿。人灵昭有作之期,岳渎降非常之表。珠衡玉斗,徵象纬於天经;虎踞龙蹲,集风?於地纪。亦犹三阶瞰月,恒星知太紫之宫;八柱冲霄,群岭辨中黄之宅,圣人之至象也。

  若乃顺时而动,用晦而明。纡圣哲於常师,混波流於下问。太阳亭午,收爝火於丹衡;沧浪浮天,控涓涔於翠渚。西周捧袂,仙公留紫气之书;东海抠衣,郯子叙青?之秩。接舆非圣,询去就於狂歌;童子何知?屈炎凉於诡问,圣人之降迹也。

  若乃参神揆训,录道和倪。辱太白於中都,绊乘黄於下邑。湛无为之迹而众务同并,驰不言之化而群方取则。虽复霓旌羽旆,齐人张夹谷之威;八佾三雍,桓氏逼公宫之制。洎乎历阶而进,宣武备而斩徘优;推义而行,肃刑书而诛正卯。用能使四方知罪,争归旧好之田;三家变色,愿执陪臣之礼,圣人之成务也。

  若乃乘机动用,历聘栖遑;神经幽显,志大宇宙。东西南北,推心於暴乱之朝;恭俭温良,授手於危亡之国。道之将行也命,道之将废也命。归齐去鲁,发浩叹於衰周;厄宋围陈,奏悲歌於下蔡,圣人之救时也。

  若乃筐篚六艺,笙簧五典。折旋洙泗之间,探赜唐虞之际。三千弟子,攀睿化而升堂;七十门人,奉洪规而入室。从周定礼,宪章知损益之源;反鲁裁诗,雅颂得弦歌之旨。备物而存道,下学而上达。援神叙教,降赤制於南宫;运斗陈经,动元符於北洛,圣人之立教也。

  若乃观象设教,法三百八十四爻四十有九;穷神知化,应万一千二百五十策五十有五。成变化而行鬼神,观阴阳而倚天地。以鼓天下之动,以定天下之疑。索众妙於重元,纂群微於太素,圣人之赞易也。

  若乃灵襟不测,睿视无涯。石昭集隼之庭,土缶验贲羊之井。稽山南望,识皓骨於封禺;蠡泽东浮,考丹萍於梦渚。麟图鉴远,金编题佐汉之符;凤德钩深,玉策筮亡秦之兆,圣人之观化也。

  时义远矣,能事毕矣。然後拂衣方外,脱屣人间,奠楹兴夕梦之灾,负杖起晨歌之迹。挠虹梁於大厦,物莫能宗;摧日观於鲁邱。吾将安仰?明均两曜,不能迁代谢之期;序合四时,不能革盈虚之数。适来夫子时也,适去夫子顺也。为而不有,用九五而长驱;成而勿居,抚?霓而高视,圣人之应化也。

  自四教远而微言绝,十哲丧而大义乖。九师争大易之门,五传列春秋之辐;六体分於楚晋,四始派於齐韩。淹中之妙键不追,稷下之高风代起。百家腾跃,攀户牖而同归;万匹驱驰,仰陶钧而其贯。犹使丝簧金石,长悬阙里之堂;荆棘蓬蒿,不入昌平之墓,圣人之遗风也。

  导扬十圣,光被六虚,乘素履而保安贞,垂黄裳而获元吉。故能贵而无位,履端於太极之初;高而无名,布政於皇王之首。千秋所不能易,百代所不能移,万乘资以兴衰,四海由其轻重。虽复质文交映,瞻礻龠祀而长存;金火递迁,奉琴书而罔绝。盖《易》曰:「观乎人文,以化成天下。」又云:「圣人以神道设教,而万物服焉。」岂古之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夫?

  国家袭宇宙之淳精,据明灵之宝位。高祖武皇帝以黄旗问罪,杖金策以劳华夷;太宗文皇帝以朱翟承天,穆玉衡而正区宇。皇上宣祖宗之累洽,奉文武之重光,稽历数而坐明堂,陈礼容而谒太庙。八神齐飨,停旒太史之宫;六辩同和,驻跸华胥之野。文物隐地,声名动天,乐繁九俗,礼盛三古。冠带混并之所,书轨八?;闾阎兼匝之乡,烟火四极。竭河追日,夸父力尽於楹间;越海陵山,竖亥涂穷於庑下。薰腴广被,景贶潜周。乾象著而常文清,坤灵滋而众宝用。溢金膏於紫洞,雨露均华;栖玉烛於元都,风雷顺轨。丹?翠菌,藻绘轩庭;凤彩龙姿,激扬池?。殊徵?,不召而自至;茂祉昭彰,无幽而不洽。虽复帝臣南面,降衢室而无为;岱畎东临,陟名山而有事。灵命不可以辞也,大典不可以推也。由是六戎宵警,横紫殿而?金;五校晨驱,蹴元?而喷玉。星罗海运,岳镇川氵亭。登碧?单而会神祗,御元坛而礼天地。金箱玉册,益睿算於无疆;玳检银绳,著灵机於不竭。

  功既成矣,道既贞矣。历先王之旧国,怀列圣之遗尘。翔赤骥而下?亭,吟翠虬而望邹鲁。泗滨休驾,杳疑汾水之阳;尼岫凝銮,暂似峒山之典。乃下诏曰:「可追赠太师。」托盐梅於异代,鼎路生光;寄舟楫於同时,泉涂改照。咸亨元年,又下诏曰:「宣尼有纵自天,体膺上哲,合两仪之简易,为亿载之师表。顾唯寝庙,义在钦崇。如闻诸州县孔子庙堂及学馆有破坏,并向来未造,生徒无肄业之所,先师阙奠祭之仪,久致飘零,深非敬本。宜令诸州县官司,速加营葺。」

  成都县学庙堂者,大唐龙朔三年乡人之所建也。尔其州分化鸟,境属蹲鸱。萦锦室於中区,托铜梁於古地。玉轮斜界,神龙蟠沮泽之?;石镜遥临,宝马蹀禺山之影。天帝会昌之国,上照乾维;英灵秀出之乡,傍清地络。庠序由其纠合,缨弁所以会同。文翁之景化不渝,智士之风猷自远。於是双川旧老,攀帝奖而翘心;三蜀名儒,想成均而变色。探周规於旧宅,询汉制於新都。开基於四会之躔,授矩於三农之隙。土阶无级,就击壤於新欢;茅茨不翦,易层巢於故事。庄坛文杏,即架椽栾;夹谷幽兰,爰疏户牖。仪形莞尔,似闻沂水之歌;列侍り如,若奉农山之对。缁帷晓辟,横绀带於西河;绛帐宵悬,聚青衿於北海。虽秋礼冬诗之化,已洽於齐人;而宣风观俗之规,实归於上宰。

  银青光禄大夫谯国公讳崇义,大武皇帝之支孙,河间大王之长子。高秋九月,振玉於唐邱;宝算千龄,跃璇蚪於太渚。我国家灵命,东朝抗裘冕之尊;宗子维城,南面袭轩裳之重。析元元之允绪,拥朱虚之禄位,拜玉节於秦京,辉金章於蜀郡。元机应物,潜消水怪之灾;丹笔申冤,俯绝山精之讼。魏文侯之拥?,道在而谦尊;董相国之垂帷,风行而俗易。

  司马宇文公讳纯,河南洛阳人也。皇根帝绪,列五鼎於三朝;青琐丹梯,跨千寻於十纪。仲举澄清之辔,未极夷涂;士元卿相之材,先登上佐。冰壶精鉴,遥清玉垒之郊;霜镜悬明,下映金城之域。

  县令柳公讳明,宇太易,河东人也。梁岳之英,长河之灵。沐?汉之精粹,荷天衢之元亨;旌旗赫奕於中古。组陆离於下叶。凤岩抽律,擢层秀於龙门;骊穴腾姿,吐荣光於贝阙。自朱丝就列,光膺令宰之荣;墨绶驰芬,高践郎官之右。仙凫旦举,影入铜章;乳翟朝飞,声含玉轸。临邛客位,自高文雅之庭;彭泽宾门,犹主壶觞之境。旷怀足以御物,长策足以服人。重泉之惠训大行,单父之讴谣遂远。犹为夏弦春诵,俗化之枢机。西序东胶,政刑之根本。上朝宪,下奉藩维。爰搜复庙之仪,载阐重?阎之制。三门四表,焕矣惟新;上哲师宗,肃焉如在。将使圆冠方领,再行邹鲁之风;锐气英声,一变ク渝之俗。於是侍郎幽思,ゼ凤藻於环林;丞相高材,排龙姿於璧沼。遗荣处士,开帘诠孝悌之机;颂德贤臣,持节听中和之乐。其为政也可久,其为志也可大。方当变化台极,仪刑万宇,岂徒偃仰听事,风教一同而已哉?

  勃幼乏逸才,少有奇志。虚舟独泛,乘学海之波澜;直辔高驱,践词场之阃阈。观质文之否泰众矣,考圣贤之去就多矣。自生人以来,未有如夫子者也。嗟乎!今古代绝,江湖路远。恨不亲承妙旨,摄齐於游夏之间;躬奉德音,攘袂於天人之际。抚声名而永悼,瞻栋宇而长怀。呜呼哀哉!敢为铭曰:

  五帝既没,三王不归。天地震动,阴阳乱飞。山崩海竭,月缺星围。礼乐无主,宗遂微。(其一)

  大哉神圣,与时回薄。应运而生,继天而作。龙跃浩荡,鹏飞寥廓。奄有人宗,遂荒天爵。(其二)

  尼山降彩,泗滨腾气。志匡六合,神经万类。夹谷登庸,中都历试。睿情贯一,元猷绝四。(其三)

  栖遑教迹,寂寞河图。违齐出宋,历楚辞吴。风衰俗坏,礼去朝芜。麟书已卷,凤德终孤。(其四)

  杳杳灵命,茫茫天秩。吾道难行,斯文易失。式宣六艺,裁成四术。虚往实归,外堂内室。(其五)

  邈矣能仁,悠哉化主。力制群辟,权倾终古。陆离彩粲,蝉联茅土。涉海轻河,登山小鲁。(其六)

  皇家载造,神风四极。检玉题祥,绳金署德。聿怀圣迹,同享天则。乃眷台庭,爰升衮职。(其七)

  玉津同派,金堤茂版。智士高风,文翁泽远。淳壤沃,声和俗愿。载启仁祠,遂光儒苑。(其八)

  沈沈壶奥,肃肃扃除。灵仪若在,列配如初。槐新市密,杏古坛疏。楹疑置奠,壁似藏书。(其九)

  泛泛寰中,悠悠天下。徇名则众,知音盖寡。?石参琼,迷风乱雅。仲尼既没,夫何为者。(其十)

赏析

【越调】斗鹌鹑_风情连夜银

曾瑞曾瑞 〔元代〕

风情

连夜银蟾,逐朝媚脸。休再情添,淹渐病染。殢雨初沾,尤云乍敛。他不嫌,俺正忺。不顾伤廉,何曾记点。

【紫花儿】双歌月枕,携手虚檐。傅粉妆奁,欢娱忒酽。收管特严,如鰜。载何曾有半句儿谄,无一星所欠。浪静风恬,落花泥粘。

【幺】无嫌,大排场俺占,乔风月咱兼,闲是非人口店。强做科撒坫,硬热恋白沾。相答抡的柄铜锹分外里险,撅坑撅堑。潘岳花撏,韩寿香苫。

【小桃红】小姨夫统镘紧沾粘,新人物冤家忺。早起无钱晚夕厌,怎拘钤,苏卿不嫁穷双渐,败旗儿莫飐。俏懃儿绝念,鱼雁各伏替。

【尾】假真诚好话儿亲曾验,鼻凹里沙糖怎饫。贪顾恋眼前甜,不堤防背后闪。

赏析

【般涉调】哨遍_秋扇合欢制

曾瑞曾瑞 〔元代〕

秋扇

合欢制时人皆悦,斫湘川翠竹挑成篾。量分寸短长截,充直性见火随科。便屈节,盘圈攒柄,下漆投胶,按素练如秋月。龟背罗色同沉麝,柄分开白璧,圈贵定乌蛇。线缠着万缕黑龙须,囊鼓双飞玉胡蝶。样制孤高,停分无偏,圆成不缺。

【幺】自谓奇绝,要和时辈争优劣。得架大人权,比蒲葵白羽特别。识破也,其中隐漆,就里藏金,徒夸外面如冰雪。除一身外馀阴难籍,力难撑大厦,声不震惊蛰。中途见弃莫伤心,误世清谈谩争舌,几曾将溺庶携挈。

【耍孩儿】果然是弄巧番成拙,挽造化非同苟且。要移寒暑不由天,奈四时正气无邪。当胸卷地兵尘避,举手谩天日色遮。风云隔,本人间器物,妆世上英杰。

【幺】最难甘递互相抬贴,卖弄他风流酝藉。只能驱一握掌中风,几曾将烦暑除绝。偏宜皓齿歌金缕,不为生灵奏玉牒。临台榭,引歌声荡漾,牵情思和协。

【三煞】写天涯咫尺间,画云山千万叠。纵浮花妆饰皆虚设,见胚胎破绽难藏扌厭,有点污唵口替强打迭。无光摄,匹头上面阔,半路里腰折。

【二】苗稼枯木叶焦,涌泉涸井脉竭。晒曝得田亩龟纹裂,犹随酷吏临轩阁,不播仁风到窟实。民灾孽,障虚名有剩,慰残喘无些。

【尾】汗沾襟似沸汤,地烘炉如炼铁。比及盼得到白露中秋节,把四海苍生热杀也。

麈腰

千古风流旖旎,束纤腰偏称襄王意。翠盘中妃后逞娇娆,舞春风杨柳依依。喜则喜,深兜玉腹,浅露酥胸,拘束得宫腰细。一幅锦或挑或绣,金妆锦砌,翠绕珠围。卧铺绣褥酿春光,睡展香衾暗花溪。粉汗香袭,被底无双,怀中第一。

【耍孩儿】帐中偏惹情郎殢,特遗人劳心费力。选二色青红相配,拣四时锦绣希奇。剪行时蜀锦分花萼,针过处吴绫审聚绣堆。倒钩着金针刺,刺得丝丝密密,裁得那整整齐齐。

【六煞】裯痕儿似剪云,针脚儿如布虮,缝成倒凤颠鸾翼。穿花鸂氵鶒偏斜落,出水鸳鸯颠倒飞,浑乡得繁华异。高低中不剩,宽窄里元肥。

【五】青连红晚霞照楚山,红边青春云射渭水,玉纤款款当胸系。带儿絟十二白蝶舞,牙子对一双碧翠飞,望得些风流意。拘钤寂寞,抑勒孤凄。

【四】常常得靠柳腰,紧紧得贴素体。同行同坐同鸳被,本待遮藏秋水冰肌瘦,包弄春风玉一围,先泄漏春消息。纵不是你是昨□开罗叩,多应是我瘦损香肌。

【三】你不肯遮盖咱,咱须当遮盖你。刬地褪酥胸落着相思讳,不堪锦帐怀君子,好向嵬坡衬马蹄。你不比别衣被,有法度针线,无那儹轻衣。

【二】也不索托香腮转转猜,伸纤腰细细比,不索觑搂带裯裙儿禊。则这红罗鞋宽掩过多三指,翠当头横搀了少年围。若见俺风流婿,便知消减,不索先题。

【尾】为你知心腹倚仗着伊,可便半腰里无主戚。似这般无恩情不管人憔悴,我则向心坎上单单系着你。

古镜

起制轩辕始建,物来则应堪人羡,以此后人传。本形少规多圆,想在先,铜熔开金汁,泥固定沙模,倾写飞虹电。那的是良工绝妙,厚薄相称,周旋无偏。照临人世待时光。暗浥香尘度流年。纽氵齿青埃,背渍朱斑,面生绿鲜。

【幺】靠椓侵边,渍斑塞满龙蛇篆。八卦土匀填,绿云阚定寒泉。意信遣,着衣不睹。取火难通,空结愁云怨。一区光容沉匿,霞光皆杳,惠眼常禅。鄙哉无智不矜衒,仁者存心可哀怜,同心结罗带深穿。

【耍孩儿】香尘花晕银波浅,浮罩长庚甚远。濛濛皓月坠深渊,玉纨轻覆云笺。内明云暗无肖阐,里洁烟笼不郎然。尘内蟠龙渐,雾昏暗结,云翳相联。

【幺】青衣布满如蓝澱,烁烁寒光未转。可怜内洁几曾知,鸾台无用空悬。桃腮怎对施朱粉,宫额难临贴翠钿,不称风流愿。香奁宝砌,绣袋金圈。

【五煞】照妖镇释坛,护心保命全。分开后对成姻眷,乐昌暗结风流配。鲁肃深谋斩斫权。憔翠佳人倦,愁观衰貌,喜照芳妍。

【四】圆光净更清,菱花明更坚。可怜世事云千变,玉盘本洁蒙尘垢,皓月虽明障雾烟,云暗青霄掩,世情有分,物态无缘。

【三】古铜时下收,菱花何处选。今来特许良工见,气吹黯雾飞天外,手抚残云离月边。光彩如银练,高低善辨,貌陋能传。

【二】就中硬胜刚,外面软似绵。冰盆初破如刀剪,逢人射影停身分,睹物遗形在眼前。分明现,秋天朗朗,风露涓涓。

【一】分毫无缕瑕,光莹净玉宣。残云刮地西风卷,寒光皎洁明盈室,素魄团圆照满天。似银汉冰盘转,鉴窥星斗,照耀山川。

【尾】据坚平明正清,非为俺自专。若回光返照仁人面,廉洁分明自然显。

思乡

辇毂下人生有幸,乐太平歌舞同欢庆。金绮陌玉娉婷,间笙簧歌转流莺。斗驰骋,粉浓兰麝,肌莹琼酥,花解语娇相并。旦暮花魔酒病,诗酬酢好句,词赓和新声。樱唇月下吕玉箫,春笋花前按银筝。正宴乐皇都,忽忆吴山,顿思越景。

【幺】书剑南行,或征或止无定,飘泊若云萍。驾孤舟一叶帆轻,似脱颖,辞九重凤阙,快万里鹏程。无名利徒奔竞,自愿瞰东南形胜。湖山留客醉,花柳系人情。梯航海峤暮云黄,轿马烟岚乱山青。屡曾经,莲渚芦汀。

【耍孩儿】山屏锦幛繁花盛,雪霁风和雨晴,良工着色画难成。竹疏梅淡轻盈,竹穿坏壁凉阴浅,梅枕寒流瘦影清。贪幽净,懒趋权势,不就功名。

【幺】蹉跎到处闲蹭蹬,不觉秋霜鬓冷。客窗几度梦朝京,忆松楸败境荒荆。见新人百倍增千倍,问故友十停无九停。咱徼幸,尚天涯流落,海角飘零。

【三煞】涎乾沿壁蜗,翅殭守冻蝇。羁縻人舟缆桩橛钉。迟留荆楚悲王粲,久困长沙叹贾生。思薄命,钱未尝满贯,粮不足空瓶。

【二】虽然动的脚根,何曾转的眼睛,杜鹃啼感动归家兴。羡孤云易举离南浦,无双翼高飞过渭城。行装并,载满船风月,十里旗亭。

【尾】剡溪水半合,山阴雪欲平。还乡子安道无踪影,不回棹先生望谁请。

羊诉冤

十二宫分了巳未,禀乾坤二气成形质。颜色异种多般,本性善群兽难及。向塞北,李陵台畔,苏武坡前,嚼卧夕阳外,趁满目无穷草地。散一川平野,走四塞荒陂。驭车善致晋侯欢,拂石能逃左慈危。舍命于家,就死成仁,杀身报国。

【幺】告朔何疑,代衅钟偏称宣王意。享天地济民饥,据云山水陆无敌。尽之矣,駞蹄熊掌,鹿脯獐豝,比我都无滋味。折莫烹炮煮煎熛蒸炙,便盐淹将卮,醋拌糟焙。肉麋肌鲊可为珍,莼菜鲈鱼有何奇,于四时中无不相宜。

【耍孩儿】从黑河边赶我到东吴内,我也则望前程万里。想道是物离乡贵有些峥嵘,撞着个主人翁少东没西。无料喂把肠胃都抛做粪,无水饮将脂膏尽化做尿。便似养虎豹牢监系,从朝至暮,坐守行随。

【幺】见一日八十番觑我膘脂,除我柯杖外别有甚的。许下浙江等处恶神祗,又请过在城新旧相知。待赁与老火者残岁里呈高戏,要雇与小子弟新年中扮社直。穷养的无巴避,待准折舞裙歌扇,要打摸暖帽春衣。

【一煞】把我蹄指甲要舒做晁窗,头上角要锯做解锥,瞅着颔下须紧要栓挝笔。待生撏我毛裔铺毡袜,待活剥我监儿石覃皮。眼见的难回避,多应早晚,不保朝夕。

【二】火里赤磨了快刀,忙古歹烧下热水,若客都来抵九千鸿门会。先许下神鬼飏了前膊,再请下相知揣了后腿。围我在垓心内,便休想一刀两段,必然是万剐凌迟。

【尾】我如今剌搭着两个蔫耳朵,滴溜着一条麄硬腿。我便似蝙蝠臀内精精地,要祭赛的穷神下的呵吃。

村居

人性善皆由天命,气清浊列等为贤圣。万物内最为灵,又幸为男子峥嵘。要自省妍媸贵贱,寿夭穷通,这几事皆前定,使不着吾强我性。叹时乖运拙,随坎止流行。既知钟鼎果无缘,好向林泉且埋名。除去浮花,修养残躯,安排暮景。

【幺】量力经营,数间茅屋临人境,车马少得安宁。有书堂药室茶亭,甚齐整。鱼池内菱芡,溪岸上鸡鹅,壮观我乘高兴。缫车响蝉声相应,妻蚕女茧,婢织奴耕。陇头残月荷锄歌,牛背夕阳短笛横,听农家野调山声。

【耍孩儿】虽然蔬圃衠畦径,搀造化夺时发生。也和治世一般平,桔槔便当权衡。堤防着雨涝开沟洫,准备着天晴浍水坑。栽排定,生涯要久远,养子望聪明。

【幺】把闲花野草都锄净,尚又怕稊稗交生。桑榆高接暮云平,笋黄菜绿瓜青。葫芦花发香风细,杨柳阴浓暑气清。开心镜,静观消长,闲考亏盈。

【五煞】菜老便枯,菜嫩便荣,荣枯消长教人为证。菜因浇灌多荣旺,人为功名苦战争。徒然竞,百年身世,数度阴晴。

【四】兴来画片山,闲来看卷经,推敲访友针诗病。消磨世态杯中酒,聚散人情水上萍。心方定,但缘有酒,与世忘形。

【三】无愁心自安,高眠梦不惊,不乏衣食为侥幸。身闲才见公途险,累少方知担子轻。成家庆,顽童前引,稚子随行。

【二】樵夫叉了柴,渔翁扳了罾,故来下访相钦敬。盘中熟笋和生菜,瓮里新醅泼酉占清。行歪令,饮竭正盏,斟满罚觥。

【尾】渔说了强,樵说他能。我攒颏抱膝宁可听,闲看会渔樵壮厮挺。

赏析 注释 译文

山坡羊·伏低伏弱

陈草庵陈草庵 〔元代〕

伏低伏弱,装呆装落,是非犹自来着莫。任从他,待如何,天公尚有妨农过,蚕怕雨寒苗怕火。阴,也是错;晴,也是错。
赏析

【双调】水仙子_赋妇人染红

周文质周文质 〔元代〕

赋妇人染红指甲

凤华香染水晶寒,碎系珊瑚玉笋间,想别离拄齿应长叹。污檀脂数点斑,记归期刻损朱阑。锦瑟弦重按,杨家花未残,为何人血泪偷弹?

柔荑春笋蘸丹砂,腻骨凝脂贴绛纱,多应泣血淹罗帕。洒筼筜赪素甲,抹胭脂误染冰楂。横象管跳红玉,理筝弦点落花,轻掐碎残霞。

丹枫软玉笋梢扶,猩血春葱指上涂,偷研点易朱砂露。蘸冰痕书绛符,摘蟾宫丹桂扶疏。潮醉甲霞生晕,碾秋磦琼素举,夹竹桃香符。

赏析 注释 译文

凭阑人·赠吴国良

倪瓒倪瓒 〔元代〕

客有吴郎吹洞箫,明月沉江春雾晓。湘灵不可招,水云中环佩摇。

赏析

杂剧·裴少俊墙头马上

白朴白朴 〔元代〕

第一折

(冲末扮裴尚书引老旦扮夫人上,诗云)满腹诗书七步寸,绮罗衫袖拂香埃。今生坐享荣华福,不是读书那里来。老夫工部尚书裴行俭是也。夫人柳氏,孩儿少俊。方今唐高宗即位仪凤三年。自去年驾幸西御园,见花木狼藉,不堪游赏,奉命前往洛阳,不问权豪势要之家,选拣奇花异卉,和买花栽子,趁时栽接。为老夫年高,奏过官里,教孩儿少俊承宣驰驿,代某前去。自新正为始,得了六日宣限,那的是老夫有福处。少俊三岁能言,五岁识字,七岁草字如云,十岁吟诗应口,才貌两全,京师人每呼为少俊。年当弱冠,未曾娶妻,不亲酒色;如今差他出去公干,万无一失。教张千伏侍舍人,在一路上休教他胡行,替俺买花栽子去来。(下)(外扮李总管上,云)老夫姓李,双名世杰,乃李广之后,当今皇上之族,嫡亲三口儿,夫人张氏,有女孩儿小字千金,年方一十八岁,尤善女工,深通文墨,志量过人,容颜出世。老夫前任京兆留守,因讽谏则天,谪降洛阳总管。老夫当初曾与裴尚书议结婚姻,只为宦路相左,遂将此事都不提起了。如今左司家勾唤我,今日便行;留下夫人与孩儿,紧守闺门。待我回来,另议亲事,未为迟也,(下)(正末扮裴舍人引张千上,云)小生是工部尚书舍人裴少俊。自三岁能言,五岁识字,七岁草字如云,十岁吟诗应口,才貌两全,京师人每呼为少俊。年当弱冠,未曾娶妻,惟亲诗书,不通女色。承宣驰驿,前来洛阳,不问权豪势要之家,名园佳圃,选拣奇花,和买花栽子。就用一车装送,来日起程。今日乃三月初八日,上巳节令,洛阳王孙士女,倾城玩赏。张千,咱每也同你看去来。(下)(正旦扮李千金领梅香上,云)妾身李千金是也。今日是三月上巳,良辰佳节,是好春景也呵!(梅香云)小姐,观此春天,真好景致也。(正旦云)梅香,你觑着围屏上佳人才子,士女王孙,是好华丽也。(梅香云)小姐,佳人才子为甚都上屏障,非同容易也呵!(正旦唱)

【仙吕】【点绛唇】往日夫妻,夙缘仙契。多才艺,倩丹青写入屏围,真乃是画出个蓬莱意。(梅香云)小姐看这围屏,有个主意:梅香猜着了也,少一个女婿哩!(正旦唱)

【混江龙】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,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。宁可教银缸高照,锦帐低垂;菡萏花深鸳并宿,梧桐枝隐凤双栖。这千金良夜,一刻春宵,谁管我衾单枕独数更长,则这半床锦褥枉呼做鸳鸯被。(梅香云)等老相公回来呵,寻一门亲事,可不好也。(正旦唱)流落的男游别郡,耽阁的女怨深闺。(梅香云)小姐,这几日越消瘦了。(正旦唱)

【油葫芦】我为甚消瘦春风玉一围,又不曾染病疾,近新来宽褪了旧时衣。(梅香云)夫人道,小姐不快时,少做女工,胜服汤药。(正旦唱)害的来不疼不痛难医治,吃了些好茶好饭无滋味,似舟中载倩女魂,天边盼织女期。这些时困腾腾,每日家贪春睡,看时节针线强收拾。

【天下乐】我可便提起东来忘了西,(梅香云)昨日几家来问亲,小姐不语怎么?(正旦唱)咱萱堂又虚着面皮,至如个穷人家女孩儿到十六七,或是谁家来问亲,那家来做媒,你教女孩羞答答说甚的?(梅香云)今日上巳,王孙士女,宝马香车,都去郊外玩赏去了;咱两个去后花园内看一看来。(正旦云)梅香,将着纸墨笔砚,咱去来。(做行科)(正旦唱)

【那吒令】本待要送春向池塘草萋,我且来散心到荼蘼架底,我待教寄身在蓬莱洞里。蹙金莲红绣鞋,荡湘裙呜环珮,转过那曲槛之西。

【鹊踏枝】怎肯道负花期,惜芳菲。粉悴胭憔,他绿暗红稀。九十日春光如过隙,怕春归又早春归。

【寄生草】柳暗青烟密,花残红雨飞。这人、人和柳浑相类,花心吹得人心碎,柳眉不转蛾眉系。为甚西园陡恁景狼籍?正是东君不管人憔悴!

【幺篇】榆散青钱乱,梅攒翠豆肥。轻轻风趁蝴蝶队,霏霏雨过蜻蜓戏,融融沙暖鸳鸯睡。落红踏践马蹄尘,残花酝酿蜂儿蜜。

(裴舍骑马引张千上,云)方信道洛阳花锦之地,休道城中有多少名园。(做点花本科,云)你觑这一所花园。(做见旦惊科,云)一所花园。呀,一个好姐姐!(正旦见末科,云)呀,一个好秀才也!(唱)

【金盏儿】兀那画桥西,猛听的玉骢嘶。便好道杏花一色红千里,和花掩映美容仪。他把乌靴挑宝镫,玉带束腰围,真乃是能骑高价马,会着及时衣。(正末云)你看他雾鬓云鬟,冰肌玉骨;花开媚脸,星转双眸。只疑洞府神仙,非是人间艳冶。(梅香云)小姐,你听来。(正旦唱)

【后庭花】休道是转星眸上下窥,恨不的倚香腮左右偎。便锦被翻红浪,罗裙作地席。(梅香云)小姐休看他,倘有人看见。(正旦唱)既待要暗偷期,咱先有意,爱别人可舍了自己。

(梅香云)小姐,你却顾盼他,他可不顾盼你哩。(张千上,云)舍人,休要惹事,咱城外去看来。(做催科)(裴舍云)四目相觑,各有眷心,从今已后,这相思须害也。(张千做催打马科,云)舍人去罢。(裴舍云)如此佳丽美人,料他识字,写个简帖儿嘲拨他。张千,将纸笔来,看他理会的么。(做写料,云)张千,将这简帖儿与那小姐去。(张千云)舍人使张千去,若有人撞见,这顿打可不善也。(裴舍云)我教你,有人若问呵,则说俺买花栽子,不妨事。若见那小姐,说俺舍人教送与你。(张千云)舍人,我去。(裴舍云)那小姐喜欢,你便招手唤我,我便来;若是抢白,你便摆手,我便走。(张千云)我知道。(做见旦科,云)小姐,你这后花园里有卖花栽子么?(梅香云)这里花栽子谁要买?(张千云)俺那舍人要买。(做招手)(裴舍望科,云)谢天地,事已谐矣!(梅香做叫科,云)小姐,那两个人拿过一张儿纸来,不知写甚么,小姐看咱!(正旦做念诗科,云)只疑身在武陵游,流水桃花隔岸羞。咫尺刘郎肠已断,为谁含笑倚墙头。梅香,将纸笔来。(做写科,云)梅香,我央你咱,你勿阻我。将这一首诗送与那舍人。(梅香云)小姐,教我送这诗与谁去也?诗中意怎生?见那秀才道甚的?则怕有人撞见怎了?(正旦云)好姐姐,你与我走一遭去。(梅香云)你往常打我骂我,今日为甚的央我?着我寄与谁?(正旦唱)

【幺篇】你道是情词寄与谁,我道来新诗权做媒。我映丽日墙头望,他怎肯袖春风马上归。怕的是外人知,你便叫天叫地,哎!小梅香好不做美。(梅香云)这简帖我送与老夫人去。(正旦云)梅香,我央及你,要告老夫人呵,可怎了!(梅香云)你慌么?(正旦云)可知慌哩。(梅香云)你怕么?(正旦云)可知怕哩。(梅香云)我斗你耍哩。(正旦云)则被你唬杀我也。(梅香送裴舍科,云)俺小姐上复舍人,看这首诗咱。(裴舍看科,诗云)深闺拘束暂闲游,手拈青梅半掩羞。莫负后园今夜约,月移初上柳梢头。千金作。这小姐有倾城之态,出世之才,可为囊箧宝玩。(梅香云)俺小姐道来,今夜后园中赴期,休得失信。(裴舍云)张千,俺打那里过去?(张千云)跳墙过去。(梅香转向旦云)小姐,他待跳墙来也!(正旦唱)

【赚煞】这一堵粉墙儿低,这一带花阴儿密。与你个在客的刘郎说知:虽无那流出胡麻香饭水,比天台山到径抄直。莫疑迟,等的那斗转星移,休教这印苍苔的凌波袜儿湿。将湖山困倚,把角门儿虚闭,这后花园权做武陵溪。(下)

(裴舍云)惭愧!这一场喜事,非同小可。只等的天晚,便好赶约去也。(诗云)偶然间两相窥望,引逗的春心狂荡。今夜里早赴佳期,成就了墙头马上。(下)


第二折

(夫人同老旦嬷嬷上,云)老身是李相公夫人。相公左司家唤的去了,不见回来。今日老身东阁下探妗子回来,身子有些不快。天色晚也,梅香,绣房中道与小姐,休教他出来。嬷嬷收拾前后,我歇息去也(下)(裴舍上,云)我回到这馆驿安下,心中闷倦,那里有心去买花栽子。巴不得天晚了也,我如今与小姐赴期去来。(下)(正旦同梅香上,云)今日因去后园中看花,墙头见了那生,四目相视,各有此心,将一个简帖儿约今夜来赴期。我回到绣房中,梅香,不知夫人睡去也不曾?(梅香云)我去看来。(下)(正旦做睡,梅香推科,云)小姐,小姐!(正旦醒科,云)我正好做梦哩。(梅香云)你梦见甚么来?(正旦唱)

【南吕】【一枝花】睡魔缠缴得慌,别恨禁持得煞。离魂随梦去,几时得好事奔人来,一见了多才,口儿里念,心儿里爱,合是姻缘簿上该。则为画眉的张敞风流,掷果的潘郎稔色。

(梅香云)今夜好歹来也,则管里作念的眼前活现。(正旦唱)

【梁州第七】早是抱闲怨,时乖运蹇;又添这害相思,月值年灾。(带云)休道是我,(唱)天若知道和天也害。(云)梅香,这早晚多早晚也?(梅香云)是申牌时候了。(正旦唱)几时得月离海峤,才则是日转申牌。(梅香云)小姐,日头下去了,一天星月出来了。(正旦唱)怕露惊宿鸟,风弄庭槐。看银河斜映瑶阶,都不动纤细尘埃。月也你本细如弓,一半儿蟾蜍,却休明如镜照三千世界,冷如冰浸十二瑶台。禁垆瑞霭,把剔团圝明月深深拜,你方便,我无碍。深拜你个嫦娥不妒色,你敢且半霎儿雾锁云埋。

(梅香云)这场事也非容易哩!(正旦唱)

【牧羊关】待月帘微簌,迎风户半开;你看这场风月规划。(梅香云)怎生规划?(正旦云)你与我接去。(梅香云)怕他不来!倒教我去接他。(正旦唱)就着这风送花香,云笼月色。(梅香云)小姐,为甚么着我接他去?(正旦唱)你道为甚着你个丫鬟迎少俊,我则怕似赵杲送曾哀。(梅香云)这里线也似一条直路,怕他迷了道儿?(正旦唱)你道方径直如线,我道侯门深似海。

(梅香云)你两个头目,自说话来。(正旦唱)

【骂玉郎】相逢正是花溪侧,也须穿短巷过长街。(梅香云)到那里便唤你来。(正旦唱)又不比秦楼夜宴金钗客,这的担着利害,把你那小性格且宁奈。

【感皇恩】咱这大院深宅,幽砌闲阶,不比操琴堂,沽酒舍,看书斋。(梅香云)迟又不是,疾又不是,怎生可是?(正旦唱)教你轻分翠竹,款步苍台,休惊起庭鸦喧,邻犬吠,怕院公来。

(梅香云)小姐,这来时可着多早晚也?(正旦唱)

【采茶歌】把粉墙儿挨,角门儿开,等夫人烧罢夜香来。月色朦胧天色晚,鼓声才动角声哀。(梅香云)我说与你,夫人已睡了也,一准不来了。今夜嬷嬷又在前面守着库房门哩。天色晚了,我点上灯,就接姐夫去。(裴舍引张千上,云)张千,休大惊小怪的,你只在墙外等着。(做跳墙见科,云)梅香,我来了也。(梅香云)我说去。小姐,姐夫来了也。你两个说话,我门首看着。(裴舍云)小生是个寒儒,小姐不弃,小生杀身难报。(正旦云)舍人则休负心!(唱)

【隔尾】我推粘翠靥遮宫额,怕绰起罗裙露绣鞋。我忙忙扯的鸳鸯被儿盖,翠冠儿懒摘,画屏儿紧挨。是他撒滞殢,把香罗带儿解。

(嬷嬷上,云)这早晚小姐房里有人说话,在窗下听咱。呀,果然有人,我去觑破他。(梅香云)小姐,吹灭了灯,嬷嬷来也!(嬷嬷云)吹灭了灯?我听的多时了也?你待走那里去?(裴舍同旦做跪科,正旦云)是做下来也,怎见父母!奶奶可怜见,你放我两个私走了罢,至死也不敢忘你。(嬷嬷云)兀的是不出嫁的闺女,教人营勾了身躯,可又随着他去。这汉子是谁家的?(裴舍云)小生是客寄书生,乞容宽恕。(嬷嬷云)俺这里不是赢奸买俏去处。(正旦唱)

【红芍药】他承宣驰驿奉官差,来这里和买花栽。又不是瀛州方丈接蓬莱,远上天台。比画眉郎多气概,骤青骢踏断章台。(嬷嬷云)都是这梅香小奴才勾引来的!(正旦唱)枉骂他偷寒送暖小奴才,要这般当面抢白。

(嬷嬷云)不是这奴胎是谁?(正旦唱)

【菩萨梁州】是这墙头掷果裙钗,马上摇鞭狂客。说与你个聪明的奶奶,送春情是这眼去眉来。(嬷嬷云)好!可羞也那不羞?眼去眉来,倒与真奸真盗一般,教官司问去。(正旦唱)则这女娘家直恁性儿乖,我待舍残生还却鸳鸯债,也谋成不谋败。是今日且停嗔过后改,怎做的奸盗拿获?

(嬷嬷云)你看上这穷酸饿醋甚么好?(正旦唱)

【牧羊关】龙虎也招了儒士,神仙也聘与秀才,何况咱是浊骨凡胎。一个刘向题倒西岳灵祠,一个张生煮滚东洋大海。却待要宴瑶池七夕会,便银汉水两分开!委实这乌鹊桥边女,舍不的斗牛星畔客。(嬷嬷云)家丑事不可外扬。兀那汉子,我将你拖到宫中,不道的饶了你哩。(裴舍云)嬷嬷,你要了我买花栽子的银子,教梅香唤将我来,咱就和你见官去来。(正旦唱)

【三煞】不肯教一床锦被权遮盖,可不道九里山前大会垓,绣房里血泊浸尸骸。解下这搂带裙刀,为你逼的我紧也便自伤残害,颠倒把你娘来赖。(梅香云)你要他这秀才的银子,教我去唤将他来。便见夫人,也则实说。(嬷嬷云)夫人也不信。(正旦唱)你则是拾的孩儿落的摔,你待致命图财。

【二煞】我怎肯掩残粉泪横眉黛,倚定门儿手托腮,山长水远几时来。且休说度岁经年,只一夜冰夜消瓦,凭时节知他是和尚在钵盂在。他凭着满腹文章七步才,管情取日转千阶。

(嬷嬷云)亲的则是亲,若夫人变了心,可不枉送我这老性命。我如今和你商量,随你拣一件做:第一件,且教这秀才求官去,再来取你;不着,嫁了别人。第二件,就今夜放你两个走了,等这秀才得了官,那时依旧来认亲。(正旦云)嬷嬷,只是走的好。(唱)

【黄钟尾】他折一枝丹桂群儒骇,怎肯十谒朱门九不开。(嬷嬷云)若以后泄漏出些风声,枉坏了一世前程,拆散了一双佳配。常言道:一岁使长百岁奴。我耽着利害放您,则要一路上小心在意者。(正旦云)母亲年高,怎生割舍!(嬷嬷云)夫人处有我在此,你自放心去罢。(正旦同裴谢科,正旦唱)不是我敢为非敢作歹,他也有风情有手策;你也会圆成会分解,我也肯过从肯耽待。便锁在空房,嫁在乡外。你道父母年高老迈,那里有女孩儿共爷娘相守到头白?女孩儿是你十五岁寄居的堂上客。(同裴舍、梅香下)(嬷嬷云)他每去也。若夫人问时,说个谎道,不知怎生走了;料夫人必然不敢声扬。等待他日后再来认亲,也未迟哩。(下)


第三折

(裴尚书上,云)自从少俊去洛阳买花栽子回来,今经七年。老夫常是公差,多在外,少在里。且喜少俊颇有大志,每日在后花园中看书,直等功名成就,方才娶妻。今日是清明节令,老夫待亲自上坟去,奈畏风寒,教夫人和少俊替祭祖去咱。(下)(裴舍引院公上,云)自离洛阳,同小姐到长安七年也。得了一双儿女,小厮儿叫做端端,女儿唤做重阳。端端六岁,重阳四岁,只在后花园中隐藏,不曾参见父母,皆是院公伏侍,连宅里人也不知道。今日清明节令,父亲畏风寒,我与母亲郊外坟茔中祭奠去。院公在意照顾,怕老相公撞见。(院公去)哥哥,一岁使长百岁奴。这宅中谁敢提起个李字!若有一些差失,如同那赵盾便有灾难,老汉就是灵辄扶轮,王伯当与李密叠尸,为人须为彻。休道老相公不来,便来呵,老汉凭四方口,调三寸舌,也说将回去。我这是蒯文通、李左车。哥哥,你放心,倚着我呵,万丈水不教泄漏了一点儿。(裴舍云)若无疏失,回家多多赏你。(下)(正旦引端端、重阳上,云)自从跟了舍人来此呵,早又七年光景,得了一双儿女。过日月好疾也呵!(唱)

【双调】【新水令】数年一枕梦庄蝶,过了些不明白好天良夜。想父母关山途路远,鱼雁信音绝。为甚感叹咨嗟,甚日得离书舍?

【驻马听】凭男子豪杰,平步上万里龙庭双凤阙;妻儿真烈,合该得五花官诰七香车。也强如带满头花,向午门左右把状元接;也强如挂拖地红,两头来往交媒谢。今日个改换别,成就了一天锦绣佳风月。(云)我掩上这门,看有甚人来此。(院公持扫帚上,云)哥哥祭奠去了,嫂嫂跟前回复去咱。(见科,云)嫂嫂,舍人祭奠去了。院公特地说与嫂嫂得知。(正旦云)院公可要在意者,则怕老相公撞将来。(院公云)老汉有句话敢说么?今日清明切,有甚节令酒果,把些与老汉吃饱了,只在门首坐着,看有甚的人来。(旦与酒肉吃科)(院公云)夜来两个小使长把墙头上花都折坏了,今日休教出来,只教书房中耍,则怕老相公撞见。(正旦唱)

【乔牌儿】当拦的便去拦,我把你个院公谢。想昨日被棘针都把衣袂扯,将孩儿指尖儿都挝破也。(端端云)奶奶,我接爹爹去来。(正旦云)还未来哩!(唱)

【幺篇】便将球棒儿撇,不把胆瓶藉。你哥哥,这其间未是他来时节,怎抵死的要去接?

(院公云)我门口去吃了一瓶酒,一分节食,觉一阵昏沉。倚着湖山睡些儿咱!(端端打科)(院公云)唬杀人也。小爷爷!你耍到房里耍去。(又睡科,重阳打科)(院公云)小奶奶,女孩家这般劣!(又睡科,二人齐打科)(院公云)我告你去也,快书房里去!(裴尚书引张千上,云)夫人共少俊祭奠去了,老夫心中闷倦,后花园内走一遭去,看孩儿做下的功课咱。(见院公云)这老子睡着了。(做打科)(院公做醒、着扫帚打科,云)打你娘,那小厮!(做见慌科)(尚书云)这两个小的是谁家?(端端云)是裴家。(尚书云)是那个裴家?(重阳云)是裴尚书家。(院公云)谁道不是裴尚书家花园,小弟子还不去!(重阳云)告我爹爹、奶奶说去。(院公云)你两个采了花木,还道告你爹爹、奶奶去?跳起凭公公来也,打你娘!(两人走科)(院公云)你两个不投前面走,便往后头去?(二人见旦科,云)我两人接爹爹去,见一老爹,问是谁家的。(正旦云)孩儿也,我教你休出去,兀的怎了!(尚书做意科,云)这两个小的,不是寻常之家。这老子其中有诈,我且到堂上看来。(正旦唱)

【豆叶儿】接不着你哥哥,正撞见你爷爷。魄散魂消,肠慌腹热,手脚獐狂去不迭。相公把柱杖掂详,院公把扫帚支吾,孩儿把衣袂掀者。

(尚书云)咱房里去来。(到书房,正旦掩门科)(尚书云)更有谁家个妇人?(院公云)这妇人折了俺花,在这房内藏来。(正旦唱)

【挂玉钩】小业种把栊门掩上些,道的跳天撅地十分劣。被老相公亲向园中撞见者,唬的我死临侵地难分说。(尚书云)拿的芙蓉亭上来。(正旦唱)氲氲的脸上羞,扑扑的心头怯;喘似雷轰,烈似风车。(院公云)这妇人折了两朵儿花,怕相公见,躲在这里。合当饶过,教家去。(正旦云)相公可怜见,妾身是少俊的妻室。(尚书云)谁是媒人?下了多少钱财?谁主婚来?(旦做低头科)(沿书云)这两个小的是谁家?(院公云)相公不合烦恼合欢喜。这的是不曾使一分财礼,得这等花枝般媳妇儿,一双好儿女,合做一个大筵席。老汉买羊去,大嫂,请回书房里去者。(尚书怒科,云)这妇人决是介优酒肆之家!(正旦云)妾是官宦人家,不是下贱之人。(尚书云)噤声!妇人家共人淫奔,私情来往,这罪过逢赦不赦。送与官司问去,打下你下半截来。(正旦唱)

【沽美酒】本是好人家女艳冶,便待要兴词讼发文牒,送到官司遭痛决。人心非铁,逢赦不该赦。

【太平令】随汉走怎说三贞九烈,勘奸情八棒十挟。谁识他歌台舞榭,甚的是茶房酒舍。相公便把贱妾,拷折下截,并不是风尘烟月。

(尚书云)则打这老汉,他知情。(张千云)这个老子,从来会勾大引小。(院公云)相公,七年前舍人哥哥买花栽子时,都是这厮搬大引小,着舍人刁将来的。(张千云)老子攀下我来也。(尚书云)是了,敢这厮也知情!(正旦唱)

【川拨棹】赛灵辄,蒯文通,李左车;都不似季布喉舌,王伯当尸叠。更做道向人处无过背说,是和非须辩别。

(尚书云)唤的夫人和少俊来者。(夫人裴舍上,见科)(尚书云)你与孩儿通同作弊,乱我家法。(夫人云)老相公,我可怎生知道?(尚书云)这的是你后园中七年做下的功课!我送到官司,依律施行者。(裴舍云)少俊是卿相之子,怎好为一妇人,受官司凌辱,情愿写与休书便了。告父亲宽恕。(正旦唱)

【七弟兄】是那些劣忄敞,痛伤嗟也,时乖运蹇遭磨灭。冰清玉洁肯随邪,怎生的拆开我连理同心结!(尚书云)我便似八烈周公,俺夫人似三移孟母。都因为你个淫妇,枉坏了我少俊前程,辱没了我裴家上祖。兀那妇人,你听者:你既为官宦人家,如何与人私奔?昔日无盐采桑于村野,齐王车过见了,欲纳为后同车。而无盐曰:"不可,禀知父母,方可成婚;不见父母,即是私奔。"呸!你比无盐败坏风俗,做的个男游九郡,女嫁三夫。(正旦云)我则是裴少俊一个。(尚书怒云)可不道"女慕贞洁,男效才良;聘则为妻,奔则为妾"。你还不归家去!(正旦云)这姻缘也是天赐的。(尚书云)夫人,将你头上玉簪来。你若天赐的姻缘,问天买卦,将玉簪向上磨做了针儿一般细。不折了,便是天赐姻缘;若折了,便归家去也。(正旦唱)

【梅花酒】他毒肠狠切,丈夫又软揣些些,相公又恶噷噷乖劣,夫人又叫丫丫似蝎蜇。你不去望夫石上变化身,筑坟台上立个碑碣。待教我谩忄敞忄敞,愁万缕,闷千叠;心似醉,意如果;眼似瞎,手如瘸;轻拈掇,慢拿捻。

【收江南】呀!王吉叮珰掂做了两三截,有鸾胶难续玉簪折,则他这夫妻儿女两离别。总是我业彻,也强如参辰日月不交接。

(尚书云)可知道玉簪折了也,你还不肯归家去?再取一个银壶瓶来,将着游丝系住,到金井内汲水。不断了,便是夫妻;瓶坠簪折,便归家去。(正旦云)可怎了!(唱)

【雁儿落】似陷人坑千丈穴,胜滚浪千堆雪。恰才石头上损玉簪,又教我水底捞明月。

【得胜令】冰弦断,便情绝;银瓶坠,永离别。把几口儿分两处;(尚书云)随你再嫁别人去。(正旦唱)谁更待双轮辗四辙。恋酒色淫邪,那犯七出的应拚舍;享富贵豪奢,这守三从的谁似妾!

(尚书云)既然簪折瓶坠,是天着你夫妻分离。着这贼丑生与你一纸休书,便着你归家去。少俊,你只今日便与我收拾琴剑书箱,上朝求官应举去。将这一儿一女收留在我家。张千,便与我赶离了门者!(下)(裴舍与旦休书科)(正旦云)少俊,端端,重阳,则被你痛杀我也!(唱)

【沉醉东风】梦惊破情缘万结,路迢遥烟水千叠。常言道有亲娘有后爷,无亲娘无疼热。他要送我到官司,逞尽豪杰。多谢你把一双幼女痴儿好觑者,我待信拖拖去也。

(云)端端,重阳,儿也!你晓事些儿,我也不能够见你了也!(唱)

【甜水令】端端共重阳,他须是你裴家枝叶。孩儿也啼哭的似痴呆,这须是我子母情肠,厮牵厮惹,兀的不痛杀人也!

【折桂令】果然人生最苦是离别,方信道花发风筛,月满云遮。谁更敢倒凤颠鸾,撩蜂剔蝎,打草惊蛇?坏了咱墙头上传情简帖,拆开咱柳阴中莺燕蜂蝶。儿也咨嗟,女又拦截,既瓶坠簪折,咱义断恩绝!(张千云)娘子,你去了罢!老相公便着我回话哩。(正旦云)少俊,你也须送我归家去来。(唱)

【鸳鸯煞】休把似残花败柳冤仇结,我与你生男长女填还彻。指望则生同衾,死则共穴。唱道题柱胸襟,当垆的志节,也是前世前缘,今生今业。少俊呵,与你干驾了会香车,把这个没气性的文君送了也!(下)

(裴舍云)父亲,你好下的也。一时间将俺夫妻子父分离,怎生是好?张千,与我收拾琴剑书箱,我就上朝取应去。一面瞒着父亲,悄悄送小姐回到家中,料也不妨。(诗云)正是:石上磨玉簪,欲成中央折。井底引银瓶,欲上丝绳绝。两者可奈何,似我今朝别。果若有天缘,终当做瓜葛。(下)


第四折

(正旦引梅香上,云)自从裴少俊将我休弃了,回到洛阳,父母双亡,遗下几个使数和那宅舍庄田,依还的享用富贵不尽。则是撇下一双儿女,又未知少俊应举去,得官也不曾,好伤感人也!(唱)

【中吕】【粉蝶儿】帘卷虾须,冷清清绿窗朱户,闷杀我独自离居。落可便想金枷,思玉锁,风流的牢狱。(内做鸟鸣科)(唱)谁叫你飞出巴蜀,叫离人"不如归去"。

【醉春风】家万里梦蝴蝶,月三更闻杜宇。则兀那墙头马上引起欢娱,怎想有这场苦、苦。都则道百媚千娇,送的人四分五落,两头三绪。

(裴舍上,诗云)亲捧丹书下九重,路人争识五花骢。想来全是文章力,未必家门积善功。小官裴少俊,自从上朝取应,一举状元及第,就除洛阳县尹之职。来到这洛阳城,我且换了衣服,跟寻我那李千金小姐去。问人来,则这里便是李总管家,府门首兀的不是梅香。小姐在家么?(梅香见科,云)我则做不知。我这里有甚么小姐!这个汉子不达时务,你这里立地,我家去见。(见旦科,云)你欢喜也!姐夫在门首。(正旦云)这妮子又胡说!果然是他,你看他穿着甚么衣服哩?(梅香云)他穿着秀才的衣服。小姐,真个我不说谎。(正旦云)可怎生穿着秀才衣服!(唱)

【满庭芳】长安应举,羞归故里,懒睹乡闾。他那里谈天口喷珠玉,一刬的者也之乎;他那三昧手能修手模,读五车书会写休书。教斋长休题柱,想他人有怨语,兀的不笑杀汉相如。

(裴舍云)梅香进去了就不出来,我自过去。(做见旦科,云)小姐,间别无恙?今日还来寻你,依旧和你相好,重做夫妻。(正旦云)裴少俊,你是说甚么话!(唱)

【普天乐】你待结绸缪,我怕遭刑狱。我人心似铁,他官法如炉。你娘并无那子母情,你爷怎肯相怜顾?问的个下惠先生无言语。他道我更不贤达,败坏风俗;怎做家无二长,男游九郡,女嫁三夫。(裴舍云)小姐,我如今得了官也,我父亲致仕闲居。我特来认你,我就在此处为县尹。(正旦唱)

【迎仙客】你封为三品官,列着八椒图,你父亲告致仕,却离了京兆府。吏部里注定迁移,户部里革罢了俸禄。枉教他遥授着尚书,则好教管着那普天下姻缘簿。

(裴舍云)我则今日就搬将行李来。(正旦云)我这里住不的!(唱)

【石榴花】常言道好客不如无,抢出去又何如。我心中意气怎消除!你是窨付、负与、何辜。既为官怎脸上无羞辱?(裴舍云)我与你是儿女夫妻,怎么不认我?(正旦唱)你道我不识亲疏。虽然是眼中没的珍珠处,也须知略辩个贤愚。

(裴舍云)这是我父亲之命,不干我事。(正旦唱)

【斗鹌鹑】一个是八烈周公,一个是三移孟母。我本是好人家孩儿,不是娼人家妇女,也是行下春风望夏雨。待要做眷属,枉坏了少俊前程,辱没了你裴家上祖!

(裴舍云)小姐,你是个读书聪明的人,岂不闻"子甚宜其妻,父母不说,出。子不宜其妻,父母曰'是善事我。'则行夫妇之礼焉,终身不衰。"(正旦云)裴少俊,你是不知,听我说与你咱。(唱)

【上小楼】恁母亲从来狠毒,恁父亲偏生嫉妒。治国忠直,操守廉能,可怎生做事糊突!幸得个鸾凤交,琴瑟揩,夫妻和睦,不似你裴尚书替儿嫌妇。(尚书引夫人、端端、重阳上,云)老夫裴尚书。我问人来,这便是我李总管家府里。听的少俊孩儿得了官,授本处县尹,媳妇儿不肯认他。我引着两个孩儿同老夫人,可早来到也。左右,报复去,道裴尚书在于门首。(祗候报科)(裴舍云)呀!父亲在门首,我接去。父亲,你孩儿得了官也,授本处县尹;媳妇不肯相认,道我当初休了他来。(尚书云)孩儿在那里?(见旦科,云)儿也,谁知道你是李世杰的女儿,我当初也曾议亲来,谁知道你暗合姻缘。你可怎生不说你是李世杰的女儿,我则道你是优人娼女。我如今和夫人、两个孩儿,牵羊担酒,一径的来替你陪话,可是我不是了。左右,将酒来,你满饮此一杯。(正旦唱)

【幺篇】他把酒盏儿擎,我便把"认"字儿许?(夫人云)你看我的面皮,我替你抬举的两个孩儿偌大也,你认了俺者。(端端、重阳云)奶奶,你认了俺者。(正旦唱)赤紧的陶母熬煎,曾参错见,太公跋扈。一个儿,一个女,都一时啼哭,(带云)哎!儿,则被你想杀我也!(唱)须是俺断不了子母肠肚。

(尚书云)哎!你认了我罢。(正旦云)你休了我,我断然不认!(尚书云)你既不认,引着孩儿回去。(端端、重阳悲云)奶奶,你好狠也,则被你痛杀我也!你若不认,要我两个性命怎的?我两个死了罢。(正旦云)我待不认来呵,不干你两个事,罢,罢,罢!我认了罢。公公,婆婆,你受媳妇几拜。(尚书云)既是孩儿认了,将酒来!我与你庆喜,你满饮一杯者。(正旦拜受科,唱)

【十二月】这是你自来的媳妇,今日参拜公姑。索甚擎壶执盏,又怕是定计铺谋。猛见了玉簪银瓶,不由我不想起当初。

【尧民歌】呀!只怕簪折瓶坠写休书,(尚书云)孩儿,旧话休题。(正旦唱)他那里做小伏低劝芳醑,将一杯满饮醉模糊。(裴舍云)小姐,须索欢喜咱。(正旦唱)有甚心情笑欢娱,踌也波蹰。贼儿胆底虚,又怕似赶我归家去。

(尚书云)孩儿也,您当初等我来问亲,可不好;你可瞒着我私奔来宅内,你又不说是李世杰的女儿。(正旦云)父亲,自古及今,则您孩儿私奔哩?(唱)

【耍孩儿】告爹爹奶奶听分诉,不是我家丑事,将今喻古。只一个卓王孙气量卷江湖,卓文君美貌无如。他一时窃听求凰曲,异日同乘驷马车,也是他前生福。怎将我墙头马上,偏输却沽酒当垆。

【煞尾】今日个五花诰准应言,七香车谈笑取。愿普天下姻眷皆完聚,荷着万万岁当今圣明主。(尚书云)今日夫妻团圆,杀羊造酒,做庆喜的筵席。(诗云)从来女大不中留,马上墙头亦好逑。只要姻缘天配合,何必区区结彩楼。

题目李千金月下花前

正名裴少俊墙头马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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